伤与暖——王家卫电影的情爱抒写
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
摘 要：弗莱曾说：“人类的艺术创作活动，归根到底围绕着不多的几个母题展开。”王家卫电影则以其独特的后现代主义风格，解构着一段段奇异的都市爱情故事。后现代语境下对爱与人生建构与解构是他电影中永恒不变的两大母题，而那些人生中所历经的伤痛与温暖交织其间，构成他电影中别样的风情和质感。本文试图通过对王家卫电影中的情爱抒写进行研究，探寻王家卫电影中伤与暖的精神内核。
关键词：王家卫；电影；伤痛；温暖；情爱抒写央视的影评节目《第十放映室》曾这样评价王家卫的电影：
“在王家卫为数不多的影片中，我们要是以一个茶客的身份来品味的话，就会发现它们真的像一壶香茶，被倒在数个小杯中，而时间就成为了久嚼不烂的记忆。”茶是醇厚芳香的，亦是苦涩绵长的，如王家卫电影中的永恒母题，世间所有的爱恨过往皆留下痛苦与温暖的记忆交织、并存、生发，形成其作品中的精神内核。有时我们不是在看电影，而恰恰是在品味纷繁的人生。这人生里，有他的有你的也有我的。
一、爱而不得的情爱模式
王家卫电影中所呈现的爱情，几乎都以爱而不得模式展开。单恋如《堕落天使》中的何志武，陪他心爱的 cherry 疯狂一场，看着她一路美丽最终走向别人；相恋如《春光乍泄》
中的黎耀辉与何宝荣，彼此纠缠却不能从头来过；虐恋如《东邪西毒》中，欧阳锋在兄长成婚当日离家出走，因为嫂子是他最爱的女人这种爱而不得的情爱模式几乎是王家卫电影中惯常的循环设定。《阿飞正传》中，歪仔爱梁凤英 ， 梁凤英爱旭仔，旭仔爱苏丽珍，苏丽珍也爱旭仔，超仔也爱苏丽珍但苏丽珍并不爱他。影片中的情爱关系错综复杂，每个人都像传说中的无脚鸟执着追求挚爱不得，让爱情的悲剧无限循环。
人世间情爱的纷乱繁琐在王家卫的电影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呈现，爱情在灵与肉的阴阳两极生成，迸发出奇光异彩。
王家卫将都市男女的爱情解构为一场盛大的追逐与错过，这场盛宴最终都化为泡影，伴随着绵延不尽的哀伤与悲情。人生的悲凉底色是一早就被命运精心描绘出来的，王家卫竭力挖掘人的悲情共性，试图将它呈现在大屏幕上。
二、他者的独特建构
除了运用固定情爱模式外，王家卫在电影中还在电影中建构他者，以特异的视角审视人类情感。王家卫影常常在二元或多元关系中穿插“他者”形象，他们大多以抚慰者、倾听者、陪伴者的身份出现在主人公身边，成为他们人生中暂时的归处。这其实是他对伤痛的一种重新解构，通过塑造这样的人物达到支撑影片中温存情节的作用。如《春光乍泄》
中的小张是黎耀辉的同事，厨房里的怪人，一个最好的倾听者。
黎耀辉对小张很照顾，小张也对黎耀辉产生了莫名的兴趣，两个人自然而然成为朋友。黎耀辉与小张的短暂交往让影片多了几分温存柔软的意味。不同的是，小张有家。家即人的归处，人心之所向，人世间最柔软的地方。香气四溢温暖热闹的小吃摊是小张的家。影片结尾，黎耀辉来到小张的家，他感受到那份温暖也终于明白自己跟何宝荣才是一类人。游走于奇异都市中没有家园随意漂泊，渴望温暖却又害怕失去。
王家卫电影中的人物大多如此，孤独无依对世界冷漠或是天真好奇但又受尽伤害极度缺乏安全感。所以只能以世人难以理解的态度进行自我抗争。就像《东邪西毒》中的欧阳锋因为害怕被拒绝所以先拒绝别人。
此外，王家卫还塑造了许多充满善意的“陌生人”形象。
他们与主角互不相识，甚至不知其姓甚名谁，却在努力给予彼此温暖。《重庆森林》中女杀手和 223 两个人甚至没有正式的姓名，各自怀揣心事互相依靠共度一夜。223 为女人脱掉累脚的鞋子，充满仪式感地将她的高跟鞋清理干净，体现出他对陌生人的尊重与怜惜。故事的结尾处，223 收到女杀手的生日祝福，他丢弃过期的凤梨罐头，也不再想念那个令他伤心的人，他凭借着陌生人的温暖力量痊愈了。《堕落天使》
中女经理庇护不会说话的何志武，而何志武陪着 cherry 寻找莫名其妙的金毛玲，影片最后何志武骑摩托车载女经理在长长的海底公路上飞驰，她将脸放在他的肩上说：“这一分钟，我感觉好暖。”
时代的整体焦虑与个人的生活困境使只有没有任何关系的两个人可以放下芥蒂，心无旁骛地相偎相依聊以慰藉。两个陌生人像两条相交的直线，片刻温存后便再无交集。于是这片刻的善意与温存便是王家卫在电影中执意构建的纯白象牙塔，在他五光十色的电影世界中遗世独立。我们一生都在与人擦肩而过，都在扮演着施者与受者。如《重庆森林》中所说：“每天你都有机会跟别人擦身而过，你也许对他一无所知，不过也许有一天他会变成你的朋友或者是知己。”王家卫用他独特的电影语言呈现出时代面貌与人性本质。
三、别致的细节处理
（一）色彩的变化
光影的色彩变化是是电影中常用来表达情感的手段，冷暖对或是黑白静态都是人物情感的宣泄与流露。王家卫擅用冷色调入镜，以冷色调的视觉语言勾勒情节，刻画人物。但电影中不时穿插着明亮色等暖色调，让人感到暂时性的愉悦和电影节奏的变化。如《重庆森林》中阿菲在《梦中人》跳跃的音乐节奏中将 663 家里打扫得明亮整洁，阳光透入给人以新鲜明艳的视觉体验。这样的视听体验同样也带给 663，他感受到生活发生的细微变化，阿菲的明媚热烈慢慢介入他的人生帮他走出失恋的阴霾。而《春光乍泄》中的色彩运用更为奇特。电影的前半部分为黑白色调，后半部分转为为彩色，将电影自然分割成两部分。故事前面铺垫二人的感情发展，两人屡屡吵架分手，黑白色调给人以冷峻、深沉、压抑之感。
这种感觉将黎耀辉缺乏安全感患得患失的烦恼心境与何宝荣天性凉薄反复无常的浮躁心性勾勒出来。后半部分的色彩以红色黄色为主调，给人以火热、浪荡、浓烈的感觉。这是两人纠结缠绵的情感体现。尤其是黎耀辉与何宝荣夜半在厨房共舞时，灯光昏黄温柔，人影蹁跹相随，整个空间都充溢着柔和的黄色，烘托出浪漫温情的戏剧氛围。正如《春光乍泄》
影评所言：“有了你，生活是无尽的烦恼，却五彩缤纷。没了你，生活不再给予我束缚和纠缠，但永远地变成黑白色了。”
（二）悲伤意象的表达
王家卫电影中常出现一种悲伤意象的呈现与电影中的悲情故事互为表里。《阿飞正传》中贯穿全片的“无脚鸟”形象是一个充满悲情色彩的典型意象。“无脚鸟”是旭仔本人的命运写照，也是所有像旭仔这样的“阿飞们”的人生写照。他们一生不停地追寻，渴望爱与被爱，表面放荡不羁四处周游实则内心极度脆弱敏感。每当爱上一个人，便是离开的时候。好似自由自在生活在风里，实际上却无枝可依无家可归，所以只能一直飞飞到死。“无脚鸟”的意象是王家卫本人对于当代人生存现状和精神困境的一种解读，人世间的悲苦或许大于温暖，所以你要一直不停地寻找，寻找“我是谁，从何而来，又该向何方而去”这个永恒的人生命题。所有的无助、无奈、痛苦都在种种“放弃”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放弃开始是对生活的，继而是对爱情，最后是自己的生命。
《春光乍泄》中反复出现的瀑布意象是黎何二人爱情的象征。
影片的后半部分黎耀辉终于来到两个人曾经约好一起要去的瀑布前，镜头一转是何宝荣看着灯罩上的瀑布图案哭泣的脸。
他们的爱情像瀑布一样奔放激烈却一去不回。
（三）别致的浪漫情结
王家卫的电影骨子里是非常浪漫深情的，打动人心的部分很大程度上体现在这些温暖柔软内心丰富的人物和他们所处的情节设定上，而这往往是悲伤的源头。《阿飞正传》中开头，旭仔与苏丽珍约定做一分钟的朋友，这悲伤的故事也从这没来由的浪漫开始。旭仔曾给过苏丽珍一分钟的温暖，却带给她永恒的悲伤；《重庆森林》中阿菲临走前留给 663没有具体时间的手写机票其实是阿菲给 663 的约定，一年后两个人的再度相逢让浪漫的约定得以实现；《堕落天使》中杀手给经理点播的《忘记他》，他要她忘记他。两个人永远隔着一台点唱机也永远相隔一个转身的距离。那是一个永远无法相爱的距离所以只能忘记。
此外，电影名字的设定也充满浪漫的巧思。如《堕落天使》，天使本是纯洁的象征，堕落的天使让人感受到王家卫电影中隐喻的那个异化变形的世界；如《春光乍泄》，爱情如春光般美好浪漫倾巢而出却也只能戛然而止无所终，爱情是一瞬的春光美好却短暂。
结语：
杜琪峰曾评价王家卫的电影：“人和人之间疏离与亲近，拒绝与接纳，追求与失落，忘却与铭记，逃离故土与寻找自由。”
王家卫的电影常以冷漠外壳裹挟着柔软的内质，就像一颗水果糖，咬破了坚硬外壳后内里的清甜果汁溢出，满口酸甜。
正是这星星点点的温存爱意作拼贴式的点缀，才让这个几近异化的冷漠世界完整的呈现在我们眼前。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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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秦昕，袁智忠 .“永恒回归”——王家卫电影中的“差异与重复”[J]. 当代电影，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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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李锋，王智鸿 . 流光溢彩——谈王家卫电影的光影魅力 [J].
科教文汇，2013.
[5] 余建荣 .“无家可归”的都市流浪者——论王家卫电影的主题意蕴 [J]. 电影文学，2010.
作者简介：杜荔蕊（1995-），女，汉族，辽宁省沈阳市，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2017级文艺学硕士，研究方向文艺美学。
